再攀巫山最高峰

文/郭久麟

2012年11月底，是我70岁生日。在参加了重庆作家协会、四川外国语大学暨中国传记文学学会为我召开的“郭久麟作品研讨会”之后，即应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创会所长、著名诗歌理论家吕进先生之邀，参加了中国新诗研究所举办的国际诗歌研讨会，再一次去到巫山，再一次独攀巫山最高峰！

40年前，我与诗友们到万县地区采访重庆知青，返回重庆时，我们从巫山乘小木船顺大宁河来到巫山县城，准备乘坐第二天的轮船返回重庆主城。在诗友们都不愿、也不敢同行的情况下，我一个人冒着风险，用了近两个小时，独自踏着诗仙李白的脚踪，攀上巫山最高峰，尽情饱览了巫山十二峰壮美绝伦的风光。下山后，我在《独攀巫山最高峰》一文的结尾中抒发了心中的感受：

沉醉于无限愉悦的情境之中，我感到似乎是命运之神在昭示和激励我：

不停地跋涉、不懈地登攀，哪怕山高水深、路远道险，哪怕孤身一人、没有

伴，也要坚定不移地向着你认定的高远目标挺进！只有这样，你才能登上一

座又一座高峰，领略一程又一程美景，饱享艰辛攀登之后的极度幸福，实现

人生的最大价值，达到生命的光辉顶点！ 

40年来，我始终牢记这句话，在文学道路上奔波攀缘，不畏艰险，不惧挫折，勒勤恳恳，孜孜以求，创作出版了诗集、散文集以及《陈毅青少年时期的故事》《罗世文传》《少年罗世文》《柯岩传》《张俊彪传》等十来部老一辈革命家和作家的传记以及《文学创作灵感论》《论贺敬之的诗》《传记文学写作与鉴赏》《中国二十世纪传记文学史》等几部理论专著，还创作并拍摄了《沉默的情怀》和《雕像的诞生》等影视作品。

40年后的这一天，我独自一人，再次来到了巫山脚下。眼前已不是40年前的景况：三峡大坝修好之后，崭新的巫山县城边的长江与大宁河对岸的巫山最高峰之间，已然形成了一片浩瀚的人造海洋，几艘巨轮正在大江中航行；而我40年前攀缘的山间羊肠小道，已修成了规范的、一米二宽的石梯，两旁种上了整齐的行道树，山脚凉亭旁有介绍清楚地写着：上山3600级。四十年前，我是一股作气，直攀巫山最高峰；今天，还能再次登上这3600级石梯，攀上巫山最高峰吗？我的体能、心态、脚力，还能再次独自攀上这3600级石梯，攀上巫山最高峰吗？望了望看不到峰顶的巍巍高峰，我有点犹豫了。

但是，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不要怕，不要犹豫！你这次再到巫山，再次独攀巫山最高峰，不就是想在七十高龄的时候，在古人所谓的“古稀”之后，来检测自己的身心是否还康健，是否还能再进行一次生命的长征吗？你有能不能登上这3600级石梯，直达峰顶？这是对自己体能、意志和毅力的检验，也是对自己未来十年、二十年的人生道路和事业成就的预测！我既然来了，就应该敢于接受这个挑战和检验！于是，我鼓足勇气，一步一步，向山顶走去。十步，百步，一千步，两千步．．．．．．越走越费力，越走越疲惫，越走越艰难！我也曾想过，何必这么累自己呢？倒回去吧！回头一步自然宽，回头下山，就没有这么累，就没有这么多风险！又没有任何人给你布置任务，何必这样艰苦，何必这样执著，何必这样苦熬自己！回去吧，回去消消停停地生活，轻轻松松地安享晚年，何必还要去攀登，还要去奋斗，还要去拼搏！

但是，又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来：不！你不能停顿！不能止步！你既然爱上了文学，立定了高远的志向，你就不能倒退，不能松劲，不能停滞不前！那不是你郭久麟的作派！那不是你郭久麟的风格！那也不是你郭久麟的活法！你生来属马，就应该也只能“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就只能生命不息，攀登不止！就只能在有生之际，把你的热诚、心血、智慧、才华发挥干净！你看，这夹道的树木在欢迎你，那漫山遍野的红叶在勉励你！坚持向上，就是胜利！

就这样，我鼓足勇气，沉着镇定，一步一步，向上攀登，终于，经过两个半小时，我登上了巫山最高峰，再一次饱览了巫山胜境！我胜利了！我以七十岁的“古稀”高龄，终于实现了我的心愿，登上了巫山最高峰！我久久地徘徊在山顶，像第一次独攀巫山最高峰一样，高声地唱起了我最喜欢的《黄河颂》，并且兴奋地吟成了《再攀巫山最高峰》的诗篇：

古稀犹然志凌云，再攀巫山临绝顶。

红叶漫空开怀笑，绿树满山夹道迎。

万里长江掀波涛，十二仙女舞彩云。

天地灵气纳胸中，文彩诗情织云锦。

从2012年底再攀巫山最高峰，12年过去了。十二年来，我以再次独攀巫山最高峰的精神气慨，在退休10年之后、再年过七旬之后，我开始新的创作和科研。2013年春，我开始了《梁上泉评传》的写作。梁上泉是重庆著名诗人，我们在文坛多有交流和了解。我拜读了他的30多部著作和20多本日记，又多次到他家采访了他和他的夫人、儿子，经过半年多努力，写出了初稿。梁上泉审阅之后，我对初稿作了两次修改。2016年4月，50万字的《梁上泉评传》出版，重庆晚报以大半版篇幅予以评价。

2015年春，我在西南大学校园散步，突然想到写一写西南大学最著名校友、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传记。正好西南大学校庆110周年准备写校友袁隆平的传记，他们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4月初，西南大学出版社社长米佳德和校友会秘书长龚常智陪同我飞到三亚杂交水稻基地，当面向袁隆平推荐我写他的传记。袁隆平欣然接受了母校的盛情，立即带领我们参观了他的杂交水稻基地，给我讲述了他的禾下乘凉梦和杂交水稻覆盖全球梦，并约我到长沙杂交水稻中心采访。回渝后，我在袁隆平母校西南大学档案馆查阅了他的档案，又到龙门浩小学等进行了调查采访，然后飞长沙杂交水稻研究中心一住十天，详细采访了袁隆平和他的夫人、子女、助手、同事，收集了包括他的科学著作在内近千万字的资料，回重庆后，我住进一家小宾馆，避开一切干扰，四个月内，一气呵成，写出50万字的《袁隆平传》初稿。然后再飞长沙杂交水稻研究中心，请袁隆平审阅初稿，并再次更深入地采访袁隆平和他的亲属、助手、同事。我根据袁隆平等专家的意见对初稿进行了仔细修改，再寄袁隆平修改润色。《袁隆平传》于2016年4月西南大学110周年校庆前由西南大学出版社出版，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中国作协副主席、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长、纪实文学权威专家何建明热情作序，对传记给了很高评价；袁隆平**出席“袁隆平传首发式”并向学生代表赠送传记；文艺报和重庆晚报以整版篇幅予以评价；凤凰卫视、重庆晨报、重庆广播电台等等多家媒体给予了报道；该书还入选2016年十大渝版图和重庆市委宣传部组织的“书香重庆”“百部好书送你读活动”。

在这12年里，我还于20014年出版了《从小八路到大作家——雁翼传》，于2015年整理出版了我的第二部诗集《锦江恋歌》、第二部散文集《探秘女儿国》以及长篇小说《风流帝王》。2017年，我还整理出我的中短篇纪实文学集《耀眼的星座》和文艺论文集《文心探秘》，并汇编了别人对我的研究和评价的《聚焦郭久麟》，这三部著作于2017年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

再攀巫山最高峰的气慨，还鼓励我奋力写出了近百万字的《郭久麟自传》。我从2013年开始撰写《自传》，有些同事不以为然地问道：有多少人来看？我想，也是，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手机、互联网上的信息都看不完，有多少人还会来看你这个小人物的自传？但是，我还是想起了我再攀巫山最高峰的那句话：“天地灵气纳胸中，文彩诗情织云锦”。你既然想织出斓漫的云锦，攀登文学的高峰，那就不管有没有人同行，也不管有没有人欣赏，你都纵情地去织吧，去写吧，去攀登吧！司马迁在惨遭宫刑、屈辱悲凄地撰写《史记》之时，他想到过他的史记会千载流芳、与天地共存吗？曹雪芹在十年苦写《红楼梦》之时曾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他会知道他的痴情竟打动了成千上万的读者吗？他会想到他的情感激发了多少代人的同感吗？“不问收获，只管耕耘”，我只求写出我半个多世纪的文学梦，写出我们这代人的拼搏和奋斗，成功和失败，酸甜和甘苦，暗淡和辉煌，经验和教训；为后代留下我们时代的剪影，留下祖国前进的脚印，留下我们的爱恋，我们的期望，能够引起后人的一些思索，一些感慨，一些借鉴，一些感奋就行了，就够了！我的心血就没有白流，我的辛劳就没有白抛！

就这样，我前后用了将近10年的时间，反复酝酿构思，认真草拟提纲，精心写作修改，终于写出了近百万字的《文学朝圣之旅——郭久麟自传》，受到何建明、全展、章罗生、斯原等专家学者好评。

如果说，50年前的独攀巫山最高峰，开启了我中年时期的创作热潮；那么，12年前的再攀巫山最高峰，则激发了我晚年的创作激情，让我在七十高龄之后，还创作出版了《袁隆平传》《梁上泉评传》《从小八路到大作家——雁翼传》《郭久麟自传》暨诗集散文集长篇小说等十余部著作，字数达到目的350万字以上。很多同行称赞我开创了当代学者型作家晚年创作科研的奇迹，并因此提出了“郭久麟现象”。我也因此感到欣慰和自豪！

愿再攀巫山最高峰的磊落豪兴和浪漫诗情长久地陪伴着我．．．．．．

(2013年初稿，2024年8月修改于重庆)

作者郭久系四川外国语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审核：薛成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