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生动鲜活可读性强的优秀传记——读郭久麟《袁隆平传》

作者/唐德亮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传记文学空前繁荣，出现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也出现了一批优秀的传记文学作家。郭久麟同志是我国当代成就卓著、影响较大的传记文学作家与传记文学理论家,他的《陈毅青少年时期的故事》《罗世文传》《柯岩传》《雁翼传》《梁上泉评传》等多部传记作品和《传记文学写作论》《传记文学写作与鉴赏》《中国二十世纪传记文学史》等传记理论著作出版后都广受好评。最近，他又向读者奉献了一部长达48万多字的《袁隆平传》(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在题材选择和传记艺术上又有了新的突破,达到了新的高度。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是推动时代发展的原动力，科学家勇于探索，敢于创新的奋斗精神，需要公众去认识，需要文学去表现。时代呼唤优秀文学作品来讲述科技创新的“中国故事”，表现科技领域的“中国精神”，颂扬科学家献身于科学事业的无私精神和人格力量，从而提高全民族科学文化素养与科学文化水平。《袁隆平传》的出版，体现了时代的要求和文学的使命。

《袁隆平传》最大特色，是塑造了一个真实的、立体的、丰满感人的“杂交水稻之父”、大科学家袁隆平形象。

郭久麟认为：“传记人物的第一个要求是真实，真实是作品的生命。”为了写好这部传记，他搜集了大量的传主档案历史资料，多次采访了传主及与传主有关联的人物，作了艰苦深入的调查采访，掌握了丰富翔实的材料，为写好这部作品提供了有利条件与坚实的基础。

在写作时,作者对传主的科学研究的历程及其成就，对传主生活工作的历史环境，时代风云，对传主学习、生活、工作及科学研究中的人物关系，都力求真实，努力还原历史现场。比如风云激荡的二十世纪40年代末至50年代的大学生涯，湖南安江农校的教学、科研攻关与磨难，50年代向科学进军，三年困难时期的饥馑，文革初期国家科委一封信使他幸免遭受打击，湖南省革委、省科委的支持，等等，作者不仅写出了历史环境的真实，也写出了时代环境对传主成长与成功的影响,使我们感受到作为杰出人物传主的成功，其个人因素固然是主因，但众多的支持者、合作者的推动、鼓励也不可或缺。这就大大增强了这部传记的真实感，获得了袁隆平的认可，并**赋诗一首送给作者。

丰满感人是《袁隆平传》的又一重要特色。郭久麟认为：传记文学应写出“复杂的，富于立体感的，圆形的人物来”(郭久麟《传记文学写作与鉴赏》),作者正是努力这样实践的。作者笔下的袁隆平，既有杰出大师的博大情怀：敢于探索、敢于创新，坚韧执着，无私奉献；又有普通百姓的淡泊心态：朴实勤俭，戆厚纯粹，爽朗乐观，亲切和蔼，无拘无束，“自由散漫”。作者写出了他超越一般科学家的天赋和坚毅顽强，他研究发明“杂交水稻”这一改变中国乃至世界几十亿农民温饱的重大课题，所花的时间与心血与作出的牺牲令常人难以想象。他“用了将近3年的时间，请教了前辈专家，查阅了很多资料，文献，艰苦地思索、考证、类比、推理、综合，统筹、想象、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从珍贵的灵感到“划时代的创意”，从培育一种特殊的水稻一雄性不育系，到发现不可多得的“金种子-野败”，闯过配套关、优势关、制种关，再到杂交水稻的试种成功;然后又提出两系法,培育光温敏核不育株;再到征战超级稻,创造亩产一千公斤的世界纪录……在五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湖南转战到海南、云南，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与挫折，经历了多少冷嘲与热讽，甚至个别农业科学权威专家的打压，杂交水稻才得以“横空出世”，惊艳全球,而且几十年来一直领先世界。作者就这样，从种种艰难困苦与挫折中刻画袁隆平，写出他的顽强不屈，为追求科学真理不怕打击的精神。为了使人物丰满，作者选取了大量生动感人的情节与细节，比如“苦寻天然雄性不育株”这一节，写袁隆平1964年夏天在水田仔细寻觅，“早上10点多钟太阳较大时，你就到稻田中去了，背个水壶，揣两个馒头，手拿放大镜在水田里一株一株地寻觅着，中午不休息，一直到下午3点左右才回家。因为中午正是水稻开花最盛的时候，也是最好选择雄性不育株的时候！头顶着如火的骄阳，双脚踩在稀泥中。稻田的脏水又像蒸笼一样蒸烤着你，而稻穗又像芒刺一样刺戳着你！……从早上到下午，汗水一次次湿透衣背，蚂蟥一只只爬到脚上，蚊虫一群群飞绕身边。一天下来，晒得头晕眼花，累得筋疲力尽，而却又一无所获！第二天，你又去到稻田里，头顶如火的烈日，行进在茫茫稻海中！”这些典型的细节，像电影特写镜头，写出了袁隆平“农民式的吃苦耐劳”与科学家契而不舍的探索精神。

郭久麟还深入表现：袁隆平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还是一位哲人与战略家。作者写袁隆平在杂交水稻研究几次关键时候的正确的战略决策，还写出了他对生活的态度：“生命本身其实就是一种承受压力的载体。人的一生，顺利是相对的，不顺利是绝对的。我们应该有走向成功的决心和信心，也应该有承受坎坷，承受不幸的勇气。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真正打败我们，除非我们自己打败自己。一定要激流勇进。总结了失败的教训，也就可以看见成功的背影了。”这些语言，既富有哲理，又富有诗意，是一个有思想、哲理和诗情的人才能讲得出，也显示了袁隆平的高尚人格与精神风范。

为了写出丰满圆形的袁隆平，作者还深入了传主的内心世界与情感世界，写他的喜怒哀乐，写他的恋爱与家庭生活，写他对学生助手的亲切关怀。作者写袁隆平大学时代的一次“单相思”；写了袁隆平甜蜜而苦涩的 “初恋”；更写了他同新婚妻子邓哲幸福的爱情和“天作之合”，写他俩钟爱湘西的青山绿水，周末空闲时，“俩人一起爬山散步，吹吹风，唱唱歌，欣赏一下山野风景，有时候他还会拿出小提琴，拉起美妙的《梦幻曲》，夫妻俩陶醉在美丽的梦境中”；更写出了他俩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忠诚感情。

《袁隆平传》的又一个重要成就表现在主题提炼的高度和思想开掘的深度上。郭久麟在大学从事写作学和文艺理论教学50年，从事传记文学创作、研究也已40年，有丰富的写作经验和才能，但他撰写《袁隆平传》时，仍然兢兢业业，殚精竭虑，大量采访，精心构思，深入思考，在传记创作思想艺术的开掘上，下了大量功夫，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首先，在主题提炼上，作者不仅写出袁隆平的杂交水稻是中国近百年来第一个独创的、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发明创造，为解决人民和世界各国粮食安全问题作出了巨大贡献，在世界范围产生的作用与影响；而且还站在时代和历史的高度，站在科学史、民族史、外交史、民族文化史的高度，来认识和评价袁隆平院士为中华民族所做伟大贡献，指出：袁院士为我们大长国威，为我们民族迎来了荣誉，是我们引为骄傲自豪的“国宝”！

其次，作者还以大量篇幅充分表现湖南省各级领导对袁院士的指导、帮助、关心和支持；表现他的助手、学生、同事、下级如何在他的引导和团结下，围绕杂交水稻事业共同拼搏，团结协作，共同为杂交水稻事业的成功呕心沥血，并且历尽艰辛，把杂交水稻推向全世界。作者以此深刻地说明：杂交水稻的成功，是以袁隆平为代表的科学工作者和全国亿万人民共同奏响的杂交水稻事业的交响曲，充分体现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是中国社会主义事业的伟大胜利！

《袁隆平传》之所以打动人，还在于作者的优美多姿的文笔。作者是诗人、散文家与小说家，因此，他不但运用小说的笔法描写人物（比如作者写袁隆平的“苦涩的初恋”及与邓哲“牵上暖心的酥手”两节），而且还善于运用诗化笔法创造一个个真实优美的意境，如汉口郊区那一片美丽、如梦如画的果园，碧绿澄澈的沅江，月色下迷人、宁静的田野，夫妻俩登山的浪漫，以及用小提琴为美国客人演奏《老黑奴》电影插曲……这些独特的意境与生动的场景给读者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这部传记在叙述视角上也进行了创新。作品大胆运用第二人称，使人读来有一种亲切感，主观意识、感情色彩强烈，有时叙述描写，有时直接与主人公对话，有时深入主人公内心，有时则直接抒发作者的感受，进行富有激情的抒情，具有深度的思考，给人一种别开生面之感。

《袁隆平传》是一部生动，鲜活，翔实，血肉丰满，可读性强的优秀传记，既有高度的审美意义，又有文献价值和历史价值，它将散发长久的艺术魅力。（原载《工人日报》）

审核：薛成毅